我家掌门有点暴躁 by 藤斗【完结】(5)

2019-04-03  作者|标签:


  “别碰我!”掌门此时已是气极,手臂一挥就把我一掌震开。
  这一掌有些分量,我按住肩膀咳嗽了两声,只觉得胸口酸涨,闷然吃痛:“……你身上寒
  冷,气息不稳,是否私下运习了罩阳神功?”
  那人咬牙握拳,脸上神情动摇,显然是后悔发了那一掌,但他生性倔强,还是强撑着正视我的眼睛:“我没有。”
  见他否认,我更是恼怒起来:“伯夷所说,你纵使不愿相信,却也不可一意孤行。我说过,会为你取得劫火金丹,但在此之前,罩阳神功断不可再动!”
  “……我自有分寸,不需你多言!”那人拂袖怒骂,缺少血色的苍白嘴唇微微发抖,“你是否觉得长大了,我再无法管教你,所以才如斯僭越,竟冲我发起火来!”
  我心中一皱,稍稍清醒了些。是啊,说到底,我有什么资格责备他,让那人在凄寒深夜独自等待,还将他气得怒血翻涌,比之罩阳神功带来的冰冷寒毒,更加不可饶恕的,不正是自己么。
  我看了他一会儿,忽然在他面前单膝跪下,像小时那般低下头,认真道:“今夜之事,是云华错了。”
  夜深寂寂,对面静默良久,视线中,我看着他红衣衣角,竟觉得胸口难过。也许是自己期待得过多,不知不觉间,竟以为能够把师徒礼节给掩盖过去。然而在那人眼中,我始终是他一手养大的门中弟子,我可以在拥抱他的时候喊他凤尧,但是清醒人前,永远都只能称呼对方为掌门,就如同长大至今,一直那么做的那样。
  恭谨得体,才是直阳宫大弟子,云华。
  “夜寒微凉,让云华侍奉掌门回房吧。”
  头顶轻轻一声叹息,仿佛每次原谅我翻墙时的无奈语气:“罢了,起来吧。”
  
十二 换装出发

  翌日清晨,我替掌门掖好被角,便轻手轻脚地翻窗而出。明心房间相靠甚近,被她发现我夜宿于此,必然会有所怀疑。昨夜掌门身寒,为防他寒气发作,我便靠在外侧搂着他睡了一夜,当然这一夜亦是艰难万分,掌门岂肯轻易示弱,我一脱外袍他就急着大喊“我无事”“我无妨”,好不容易贴着他的背脊搂着睡下,那人又僵硬万分,耳朵根子即使在夜色里,也能看到微微的变色。
  我把他抱紧了握住他的双手,细瘦指尖冰寒冷涩,指节处还有细微剑茧,让人疼惜非常。我家掌门闷然闭眼了一会儿,忽然说了句:“你身上,有酒味。”
  他背对而卧,我也不知那人是如何表情,只静静道:“以后再不去了。”
  “哼,我竟不知道你还有钟爱女子,怎好叫你不去。”
  我想了想,他大概以为我去的必是暖香楼,钟爱女子,估计就是柳姑娘了,看来沈雪隐给他灌输的概念颇为深刻,我这黑锅背的,到底成了个胭脂香粉客。只是,这人的如此反应,让我在黑暗中忍不住地想微笑起来,那人听到我气息有变,仿佛笃定了般,声音更是响了些:“果真舍不得吧,你的性子我怎会不知,你那几个师妹们,也总喜欢缠着你练剑多些,可见是逢源惯了的。”
  我故意没做声,只轻轻地把他抱着贴近自己的胸口,让那人用背脊听一听心跳的声音。掌门僵了一僵,却也没有挣脱开,我低头亲了亲他的头发,在他耳边轻声说道:“……这世上,还是你穿红色最是好看。”
  寂静中,对面那人把半张脸孔缩进被褥里,闷闷地接了一句:“花言巧语……”
  在池塘喂了会儿鱼虾,沈雪隐终于穿戴整齐地从房中走了出来,他昨晚醉酒,过夜却仍未显出落拓颓废的模样来,依旧皎若明月,冠玉容颜,很是**。我把鱼食全部抛尽,从石山上跳了下来,那人笑着朝我走来,叹道:“一早前来,可是来瞧我宿醉模样?”
  不早了好么,明心那丫头可是连午饭都端进去过了。我道:“雪隐精神尚可,看来昨夜未有头痛,只是云华肩颈酸涩,背着个大醉鬼,实在有苦无处说。”
  “原来是来讨我利息的,”沈雪隐笑道,“那今日我请客,再去酒楼喝酒如何?”
  我向他拱了拱手:“虽然也想与雪隐一道游玩,只是云华尚有要事在身,武林大会不日即将举行,我与掌门商议再三,还是决定今日便离开洛阳了。”
  那人顿了顿,依然勾着嘴角:“原来是要走啊。”
  “雪隐盛情,云华谨记于心,这几日多谢款待,待我下次下山,再来与雪隐把酒言欢。”
  沈雪隐敲了敲扇子,道:“谁要你来
  ,最好是再不来洛阳,也不叫人心烦。”
  听他玩笑言语,我也有些不舍,便从腰扣处解下一块青石玉佩来:“此物你曾说过很是喜欢,如今离别之际,未有其他,唯有此石可以聊表谢意,雪隐就收下吧。”
  沈雪隐接过玉佩,低头看了会儿:“这绳结打得真是精细,红绦之中一抹翠绿,好生雅致,云华可真会收买人心。”
  “那也得雪隐看得上眼才好。”我油嘴滑舌地打趣了他一句,那人抬头看我,终是笑着:“是啊,我偏生喜欢,有什么办法。”
  他把玉佩收进袖中,拿扇敲了敲自己的额头:“既收了你的东西,就不得不想出还礼的法子来了。你们师徒几人要去武林大会,可曾想过,凤掌门红衣张扬,而你的样貌江湖中亦有不少人见过,只怕这般贸然前去,也许根本入不了武林大会呢?”
  这一点我也想过:“自然是要乔装一番。”想当初我为了林长萍那厮,一路扮成丐帮弟子睡在牛粪车底下的事情,绝对这辈子都忘不了。
  “凤掌门出尘容姿,恐怕扮不了俗人,况且云华也舍不得让凤掌门穿些粗布衣服,混迹在汗臭男人中间吧。”
  你很懂嘛,你这么懂肚子里肯定又有什么花花肠子了。我道:“雪隐如是说,必然已有主意。”
  沈雪隐弯眉一笑,背扇转身,留给我一个“有本事你猜啊”的背影。
  不得不说,一个人一旦有钱,世界上做不到的事情就又少了几桩。沈雪隐那人,居然刁钻到把江湖第一易容术士都给请来了。因为我在外的出镜率比较高,所以这师傅算是专门请来替我拾掇的,那人来来回回折腾了好几个时辰,终于上好了一张人皮面具。我对镜一看,不禁啧啧称奇,除了有些线条难以遮掩以外,已经几乎看不出本来面貌。我把身上腰带系紧,绑上袖绳,最后长剑一按,就从房内走了出来。
  沈雪隐已早在大堂,看到我时扑哧一笑,恶劣地拍起掌来:“好啊好啊,这张脸可是再也骗不了暖香楼的姑娘了。”
  我在心里暗骂一声,这混蛋绝对是故意这么安排的,说什么叫我打扮成他的黑衣护卫混入大会,定然不会被人发现,那给我蒙张黑布遮面不就结了,偏生说要换张脸稳妥,这倒好,可活生生变成了个面目模糊的路人甲了。
  明心扮成了小童模样,穿着一身小厮衣服,挽着发髻,乍一看还颇为慧黠,不过那丫头一开口,立刻就将可爱度大打折扣:“大师兄哦,影卫影卫,果然是不易被人察觉才好,现如今,你若是往人群里那么一站,我只怕是再也寻不着你了~”
  这些人可是把平日憋着的怨气全都倒了出来,我忍耐地抱剑站在大
  堂,心中郁闷非常,若是哪一天轮到沈雪隐扮我直阳宫弟子,我定然让他换上旺财的狗皮面具,看他还像如今这般风花雪月得起来不。
  正腹诽着,忽见后堂帐帘撩起,我家掌门一袭暗黑劲装,漆黑长发高高绑成一束,腰封紧系,正从帐后走了出来。那人窄腰长腿,肤白如雪,当即把我煞得浑身如电流击过,心头顿时发痒起来。
  沈雪隐看了我一眼,侧身到我背后,小声道:“云华可是脸红了?”
  我面不改色:“天热。”
  明心得意地朝掌门跑过去,好像那人生得好是她的功劳一般,小丫头帮忙系好掌门手上的袖绳,接着仿佛想到什么似的,促狭道:“欸~怎么不见大师兄呢,莫不是又跑去哪里玩乐,忘了我们要出发的事情了吧。”
  我心中暗暗吐血,好啊,换张人脸你就往死里整我是不是,我好歹也是门派大师兄,明晃晃地站在你跟前,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啊……!
  我家掌门蹙眉道:“说什么胡话,云华不是在这里么。”
  “诶?”明心一下愣住了,“掌门如何认出大师兄的?”
  “哪来的如何,”我家掌门一脸理所当然,“是不是云华,一看便知了。”
  明心顿时无趣地哦了一声,抓着发带走开了几步。那人看向我,用催促的眼神让我快些出发,我把剑一绕,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。
  ——我也能,一眼就认出你,无论你是何种容貌。

十三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

  有沈雪隐的马车豪船,一路去武林大会简直快如筋斗。那人交友甚广,到关口处也通达无阻,及至芜安城就有各方拜帖呈上来,皆是名门府邸的邀请函。难怪那人让我们扮作他的护卫,敢情原来这边有人,想玩一玩武林大会简直易如反掌。我在心里估摸着,就觉得又被沈雪隐阴了一回,那人定然早早等待我开口,要不是歪打正着送了块玉佩,刚巧合了那人心意,指不定要我怎么费劲脑汁地去求他呢。
  我站在马车旁边欲扶沈雪隐下来,那人把手叠在我掌心上,居高临下地往下一望,笑道:“云华伺候得极好,回头给你打赏。”
  我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,手上用力一拉,想叫他慌上一慌,结果那人早有预料,顺势做出踩空之状,把周围一干陪侍吓得半死。我脚上一踏,索性把他拦腰抱了下来,那人这回猝不及防,顿时惊慌失措地望向我,一双眼睛睁得圆圆的。我心中窃笑,没想到狡黠如沈雪隐也会有这般表情,便假意正经道:“马车不稳,主上小心。”
  那人低了低头,把脸快速撇向一边,小声道:“快放我下来。”
  居然还不好意思啊。我把他就地放下,正想嘲笑几句,忽然看到明心站在几步路远的小厮队伍中,朝我指手画脚地吐了吐舌头。我顿了顿,这才意识到我家掌门也在护卫中间,瞬间浑身石化,不由大感后悔起来。我尴尬地在护卫中找他的身影,却不想那人站在队伍末尾,正瞧着远处河水景色,平淡宁静,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情况。
  我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,同时却又不合时宜地感到些微失望。
  如果,他能瞪我一眼,也是好的吧。
  有人引荐,接近刘正旗就容易许多。沈雪隐识得芜安的一位官员,如今拜访过后,经他介绍,便与刘府说通了消息。道是有位洛阳公子,对侠义武学颇为崇拜,听闻刘盟主主持武林大会,特来拜访,为瞻仰江湖英豪风采,以偿夙愿。沈雪隐身上最多的是两件东西,一是钱财,二是心眼,他略施展一二,就骗得刘府座上宾一名,当然武林大会中的各种开销,他以武学发烧友的名义,通通替盟主包办了。这般上门冤大头,那刘正旗也不是个傻的,自然迎进府中,奉作嘉宾了。
  我们一行人光明正大地步入刘府,我边走边看着四周地形,心中暗暗估计着夜间偷盗之时,该选何种路线较为稳妥。沈雪隐把我瞧了一瞧,不动声色道:“你在想什么。”
  我未把劫火金丹
  之事透露给他,一是门派之事不能告之他人,二是不想雪隐卷入太多,他不擅武功,劫火金丹众人夺之,万一伤及于他,我心中是万万无法放下的。
  “只是无聊发呆罢了,”我漫不经心道,“雪隐总在看我,倒叫云华好不自在。”
  沈雪隐摇扇而笑:“新脸孔看不习惯,自然要多看两眼。”
  我目不斜视:“雪隐轻声,刘正旗在前面呢。”
  正说着话,只见天上忽然落下一条红色长鞭,长鞭霍霍有声,直打在我家掌门脚下,我惊了一惊,恐是有人袭击,连忙装作察看的样子,快速跃到了那人身旁。
  “可有伤着?”我轻声问他。
  掌门皱了皱眉,居然没有应我。
  “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!”
  一道尖厉女声从不远处传来,我听得几声打斗之音,强劲不一,气阵不容,看来斗争双方实力相差甚大,即使一方有意放水,终究也是打不了多久便能分出胜负。果然拳脚来回数次,从天上又落下一物,不过这次不是长鞭,而是一名窈窕女子,那人轻功不佳,脚劲虚浮,这俯冲之势必会落入湖中。我看了看刘正旗,人家动也不动,反而面有怒容,看来不能指望所谓盟主,我大叹一声,立时提气而起,将那女子自半空中接过,湖心一点,就踏风落回了岸上。
  “姑娘小心。”沈雪隐走过来扶过那人,我只好识趣地往他后面一站,以示打工仔身份。
  那女子看了一眼沈雪隐,顿时双颊微红,细声软语道:“多谢公子。”
  天呐,刚才那个泼辣甩鞭,声音大得湖对岸都听得到人究竟是谁啊?而且,明明救了她的人是我,沈雪隐只动了动嘴皮子,为什么反而同他道谢,完全把我视作了空气?啧啧,果真世间女子皆是贪恋皮囊,瞧见人家公子俊俏,就立刻从母大虫化成了小懒猫,英雄救美的把戏,当真也得英雄看得过眼才行。
  我摸了摸脸上贴着的人皮面具,不由心中郁结两声,连掌门都不肯应我了,可见这张脸的确有些糟心啊。
  “兰儿!”刘正旗怒喝一声,“客人面前像什么话,女儿家的,整日舞刀弄剑,怎得端方!”
  原来这位是刘盟主的女儿啊,难怪刁蛮任性,在府中大设武道场。
  “父亲,女儿只是想看看武功可有精进……”
  “胡闹,还不快快退
  下!”
  正上演着父女大战,忽听有人轻功施展,真气凌厉,正从湖上踩水而来。我举目看去,只见一绿衣男子执剑落下,双手抱拳,上前对刘正旗施以一礼,道:“刘盟主勿怪,令爱只是一番爱武赤子心,反倒是在下出手过重,误伤小姐,特此赔罪。”
  还道是谁!这世上敢跟我穿同一颜色衣服还真的一年四季都不换色儿的,除了那名字里带了个绿草的林长萍,还能有谁?真不知道该说是冤家路窄还是英雄所见略同了,那厮居然也晓得混入刘正旗家里直接偷东西,这心术跟我们一样不正啊。
  “贤侄居于陋室,已经照顾不周,小女还如此不懂事,屡屡打扰,真叫我愧疚万分。”
  “刘盟主言重,长萍提早而来,能得刘盟主招待,已经荣幸备至了。”
  “哪里哪里,贤侄人中龙凤,我已早想结交。”
  “长萍不敢当。”
  两人你来我往地客套了一通,把我酸得浑身直掉疙瘩。林长萍言毕看了看四周,嘴上说着“各位都是刘盟主的客人啊”,他目光扫过我,忽然停了停,眼神中似是犹疑,我愣了一愣,不是吧你能认出来?正提心吊胆着,结果那人下一刻就无视般地从我身边扫了过去,我满头黑线,果然认不出来啊。
  等等,我换了人皮面具自是无妨,可是我家掌门……
  我心道不好,连忙朝后看去。

  十四、阻人姻缘被马踢

  只见一片黑衣侍卫中,已然不见了我家掌门身影。奇怪,按他的性子,这会子见到林长萍,定然手执气火,喊打喊杀地拔剑而出,怎 会这般耐得住性子,还晓得避让啊?
  我心中暗忖片刻,忽然灵光一闪,往小厮队伍中一看,乖乖,明心那丫头果然也不在,我不由轻舒一口气,到底是个精怪丫头,把她 带上也是有些好处,起码这股子变通的伶俐劲儿,就替我省了好大一颗惊吓的心。
  “主上,”我冲着沈雪隐抱拳,“属下先行去把行李打点妥当,好叫主上方便休息。”
  沈雪隐往后面一看,便已猜到了大半,笑道:“很是细心,你去吧。”
  我遵命了一声,连忙避着林长萍的目光从队伍后面溜了出去。林长萍花花肠子很是缠绕,我虽已变化声音,总觉得那人似有疑虑,看 来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,还是应该谨慎行事为好。
  刘府花园覆盖广大,估摸着从这边逃出,最容易掩藏的地方便是假山群了,果然刚刚靠近不多时,就听得我家掌门在石山之中暴躁怒 骂:“明心!为甚把我拉来这里!你可知林长萍近在咫尺,重振直阳宫威名的大好机会,尽数被你打乱了!”
  明心声音很是委屈:“掌门,明心也是为了掌门着想,试想好不容易混入府中,若是贸然曝露身份,岂不是枉费这一番心思?”
  “前往武林大会,本就是为一雪前耻!如今仇敌当前,怎有忍耐之理!”
  掌门把剑一提,气势汹汹地就要走出石山,明心愁死愁活地把他拖住,急忙劝道:“掌门稍安勿躁,大师兄仍在原处,若是林长萍有 甚动静,也不怕无人牵制啊!”
  我家掌门滞了一滞,继而仿佛被戳中什么似的,大骂了一声:“别再提他!”
  我听得吓了一吓,连忙躲到了石山后面。怎么回事,哪里惹他不高兴了,居然让那人憋着这么大的火气,还没教我察觉出来?
  明心愣了愣,接着反应过来,连忙道:“原来掌门也有此感?明心正想向掌门抱怨呢,大师兄一路做什么护卫可是做上了瘾头,也不 把门派之事放在心上,我也瞧不过眼呢。便是那沈雪隐沈公子,竟不知何时与大师兄有那么好的交情,居然肯送我们一路来芜安,难 不成比我们师门间的感情还要好,能比得过掌门不成?”
  “休得胡言……!”我家掌门呵斥道,“我何曾说过介意这些!我只道云华心思松散,纵是林长萍近在眼前,他也毫无紧迫之感,优 柔寡断,难以当得门派重任!”
  明心心虚地吐了吐舌头:“啊,并非是想说大师兄坏话,只是一时情急言语,掌门勿要怪罪。”
  哼,你在他跟前贬我,他当然急了,也不看看到底谁才是那人一手养大的。我暗暗咬牙,明心这丫头着实可气,瞧这势头,还想当大 师姐不成。
  安静了一会儿,忽听得掌门缓缓开口道:“你……如何觉得云华重他人胜于门派了?”
  明心犹豫了一下,察言观色了片刻,还是忍不住碎嘴:“很是明白啊,比如我们师门弟子中,大师兄何曾细心过多少师弟师妹?那人 最怕麻烦,有什么事情多半交给二师兄打理,除了瞧着明穗可爱,时常背着抱着逗弄一番,其他的可真没看见过格外上心的。偏偏那 沈公子,又不是明穗那般的小女孩儿,人家下个马车罢了,他居然有心把人抱着下来,掌门不也瞧见了,明心可没故意冤枉大师兄, 只是心中忿不过,不说出来实在不痛快。”
  我闻言在心中默默碎大石,没想到一个无心之举,还能被解读出这么多意思来,论说对掌门的忠肝义胆我自然腰杆笔挺,可是扯到门 派体恤问题上,那就比较心虚了。明心这丫头好生毒辣,难怪当时拿着双大眼睛狠狠瞪我呢,原来对沈雪隐有这么大意见,我还道这 种小姑娘家家的,大多都会被那种翩翩佳公子给迷得昏头呢。
  明心见掌门不言,更是胸有成竹:“别的不提,光是大师兄这一路冷落着掌门,我就憋着气闷!”
  我勒个去……这丫头可真是把我往黄河里推,我何曾想要冷落他,是那人不肯理我啊!你再继续使绊子,指不定要继续“冷落”到何 种地步呢。哼,看来不给她点教训,还真忘记究竟谁才是直阳宫大弟子了。
  我在四下找寻了片刻,往石缝里捡了几颗小石子,明心后脑小巧,挽着个乌黑油亮的发球,正朝我背对着站立着。我微微眯眼,两指 一曲,手上稍稍发力,立刻一指飞射出去,石子击打到她的后脑勺,痛得那丫头惊叫了一声,双手捂着脑袋立时就蹲了下去。
  头顶上的发带散了个彻底,明心狼狈地蓬乱着一头卷发,抬起头来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,看起来像只吃瘪的小狮子。我从石山上跳 了下来,做出一副刚刚赶到的样子,语气惊讶着:“师妹,你怎的暴露女儿身份了,不是叫你扮作小厮谨慎行事么,这要是被人瞧见 ,岂非白做功夫?”
  “你……!”明心抓着头发站起身来,“掌门,大师兄用气指打我!”
  我微微正色:“师兄刚刚赶到,怎会来袭击师妹,只是听说刘府中奴仆役者皆擅武术,师妹嗓门大,定然被误作是某个偷懒丫头,被 哪个路过的管事总领出手提醒,也未可知吧。”
  “我……!”
  “师妹这般打扮,实在危险,刘正旗势力不弱,你再不多加小心,可教掌门横生麻烦啊。”
  小丫头被三言两语憋得脸孔通红,拧着两条秀眉凶狠狠地就剜向我,我家掌门最见不来别人吵吵嚷嚷,登时就拂袖骂道:“云华!你 年长数岁,怎还要同幼者斤斤计较!”
  “云华不敢,只是为掌门明心着想,多加忧思罢了。”
  明心瞪了我一会儿,忽然气愤地哼了一声:“大师兄眼里何曾还有掌门……”
  我顿了顿,坦然道:“我心里有没有他,自然有人知道。”
  “好,若真是有,”明心认真地说着,“为何大师兄从不关心掌门骑马是否颠簸,穿着这身黑黢黢的衣服,是否闷热不适?你只晓得 扶哪个金贵公子下马,守着人家鞍前马后嘘寒问暖。掌门极少下山,本就不擅琐事,这一路坐船脸色发白,你可有注意?入城之后心 情不佳,你可有明白?大师兄是掌门亲手教养长大的,论了解掌门的心思,明心的确是及不上,但明心关怀崇敬掌门,不愿让掌门受 一点委屈,明心看到的如此种种,大师兄,可有差错之处?”
  这一番话犹如当头冷水,瞬间把我浇得心头冷飕飕的,我快速地看向掌门,那人表情扭曲,大为窘迫,怒道:“这些妄自揣测的言语 ,休要再提!明心,你速去房中理好仪容,刘府未知底细,这般装扮恐有变故,你便先去打理妥当吧!”
  “可是掌门……”
  “快不快去!”
  明心虽然忿忿不平,但对于掌门的话多半都顺从听之。她瞧了我一眼,那眼神毫无避讳地透露着“大师兄很讨厌”的讯息,我话也说 不出,就见她用小褂子罩住脑袋,把头发挡得严实了,便从石山之中快速地弯腰跑了出去。

  十五、和好总是这么容易

  待明心走远,气氛便寂静了起来,我静默了一会儿,回过头去看向那人。连日赶路,掌门的确清瘦了不少,一袭黑衣之下,看得更加 眉目明晰,唇色淡淡。朝夕相处,我却不曾发现他的憔悴,而那个人,却总在看到我吃不下饭的时候伸出手来,皱眉道,额上这么烫 ,又是去玩水了。
  一时之间,我竟不知该如何开口:“我……”
  “无需多言!”那人攥紧双手,“明心所说,不过是孩童之语,你这么大了,难不成还要当真不成……!”
  我静静地看着他:“是云华太愧……”
  那人脸色更加僵硬了,气急败坏道:“不要用那样的表情看我!都说了不曾责怪你,为何非要拘泥于此!”
  他总是如此松懈纵容,让我更加心头酸痛。我家掌门对于人情世故总是局促,往往用暴怒言行遮掩内在简单心思,教人都舍不得去戳 破他那一层薄弱的伪装。我轻轻拉过他的手,只低头道:“那你头痛可有好些,还像小时一样,云华给你熬清叶汁消痛吧。”
  他咬了咬下唇:“只是许久不坐船一时难以习惯,明心向来夸大,岂可信之。”
  我握着他的手指,只觉得掌心温热,细瘦柔和。就是这双并不强壮的手,从小牵着我,走过了多少春华秋实,日月流转。我把它们交 叠着握在两手的手心里,轻轻地合拢到一起:“……雪隐与我只是好友,再无其他。我不在乎他人看法,明心如何更是不理,世间万 物,唯求你信我而已。”
  那人闻言立时就脸红起来:“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!结交朋友本是寻常,我岂是那种狭隘小人,还要拦着你出去闯荡不成!”
  言毕才恍然想起重点,立刻补充道:“况且就算有什么,也与我无关!”
  我笑了一笑,把他拉近了一些:“在云华看来这可要紧的很,不让你说句相信,我便当你是心中怪责,还在生气动怒。”
  我家掌门顿时张口结舌:“你,你怎好自作主张?!”
  “我知道了,必是明心说的那样,我抱了雪隐,掌门觉得云华厚此薄彼。”我弯下腰搂过他的背脊,手臂一勾,就把他拦腰抱了起来 。那人始料未及,下意识地伸手抓住我的领口,抬起头来与我视线撞在一起。我低头看他,问道,“你信我不信?”
  “勿要说奇怪的话!”那人大为窘迫,只一味地挣扎着想要下地,“拉拉扯扯,成何体统!”
  “礼教本是虚物,拥我至亲之人,有何不可。”我把他搂得紧些,到阳光下走出去几步,“你若不应,云华便一直抱着,只若是明心 回来瞧见,那就不好与她解说明白了。”
  我家掌门登时就骂了过来:“好大胆子!既有这样的力气,平日里叫你练习木桩怎次次都说劳累!”
  我面不改色:“木桩冰冷之物,自然易累弃之,但掌门与之不同,纵然云华力气尽失,也不会松手将你放下。以后掌门若要责罚,便 罚我抱你几个时辰,云华定然静思己过,绝不偷懒松懈。”
  那人涨红着脸:“在外几年如此油嘴滑舌,倒叫我怀疑幼时那个安静孤僻的小子是否被人掉包了!”
  多年之事他还记着,倒叫人心中感触。刚与他相处时我的确倔强非常,被他抱着来回走也不多有表情,只觉得此人好生凶恶,给人擦 脸也动作粗暴。我想着那时情景,不由心中一动,便冲着他安静道:“云华字字真心,绝无虚假心意。”
  我家掌门低了会儿头,语气却是少有的平和:“不管是真心真意还是虚情假意,于我而言,都不会有任何差别。难不成你欺瞒了我, 我便会把你逐出师门么?应不应你,只是虚妄言语,我凤尧不屑说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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