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家掌门有点暴躁 by 藤斗【完结】(6)

2019-04-03  作者|标签:


  我看着他,觉得心头被一阵温柔的暖流慢慢浸透。“不会有任何差别”,这是在告诉我,即使我欺骗了他,他也会原谅着我,信与不 信,倒显得扭捏了。这个人暴躁易怒,心却洁净温柔,他永远以最大的限度包容着我,让我觉得能与他相遇,成为与之最亲近的那个 人,是一种多么罕有的幸运。
  我把他弯腰放下,阳光中那人的表情不太自在,但他仍然抿着唇线,漆黑瞳仁一瞬不瞬地盯过来:“以后不可再如此随性妄为,不成 体统!”
  我家掌门无论何时何地都坚持摆足掌门架子,仿佛不那么做就会多么不好意思一般,我配合地点点头,恭谨道:“云华谨听掌门教诲 。”
  “明心处也是一样,你无事作甚戏弄她,该好好向她道歉才是。”
  “……”这步可不可以省了?
  且说我和掌门闹矛盾,从未有过腥风血雨的时候,总是你说一句我说一句,最后往往一前一后同去吃饭了。但是明心那丫头就不同了 ,若惹恼了她,必然三天两头摆出脸色来,成天介拿那双大眼睛瞪着人。有时候实在受不住,便去回应那丫头的视线,她却又哼得一 声装作看其他事物,偏生要端出一副“我才没生气”的模样,叫人好生头痛。
  掌门让我去哄她,可是那丫头岂是省油的灯,我在房外喊了她两声名字,那人却一直摆谱,躲在房中半天不肯应人。
  “估计是没人吧,”我故意提高声音,“掌门,云华先服侍你回房歇息!”
  明心一向视侍奉掌门为己任,这下子果然坐不住了,连忙声音发飘地问道:“门外何人啊?刚才整理行李未曾听见。”
  就说丫头片子最折腾人了,我不耐烦地敲着门:“你家大师兄,速速出来。”
  房中那人跺了跺脚,踢踢踏踏走过来几步,房门就打开了。明心开门看到我,左右不见掌门,心知中计,赶忙要把门关上。我将门框 一按,跨了一只脚进去抵住:“师妹也太不近人情,师兄在外叫嚷数声,你不但不理,还要将我拒之门外?”
  “活该!”明心冲我扮了个鬼脸,“是否被掌门责骂了,所以才来我这儿兴师问罪?”
  瞧这幸灾乐祸的语气,你很是期待嘛。我装作伤感地接口道:“掌门怎么罚我,师兄自然是不敢有所怨言,只是处罚时手臂疼痛,腰 杆不稳,此等责罚,师妹连猜都猜不出。”
  “果真?”明心狐疑地看了看我,“骗人,掌门那么偏心你,真会罚你如此之重?”
  小丫头真是明白人,说到偏心,我的确非常赞同:“师妹若是不信,大可去问一问掌门。你便问他,大师兄受罚时,是否掌门亲手施 罚,是否让大师兄站立不稳,心脉跳动异常。掌门公秉,自会与你一一言明。”
  明心犹豫片刻,哼了一声:“那也是给你的教训,谁叫你忽视掌门,本该受罚。”
  “师妹说的极是,”我冲她拱了拱手,“师兄当日听得师妹一席肺腑之言,醍醐灌顶,以后再不如此粗心,对待掌门,一定更加尽心 竭力。”
  虽然明心性子麻烦,但的确提醒了我。我还如此无知,远远没有到能够守护好那人的地步。究竟是怎样的自以为是,认为自己可以平 衡一切,护他周全?那人近在眼前,却还尚有诸多纰漏,若真重遇当年景象,我难道还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强撑倒下,再来后悔自责地 赌咒发誓么。
  “你知道就好,”明心抱着手臂走出房来,“若再叫我瞧见你与别人亲昵过分,可别怪我再让掌门处罚你!”
  我笑着点头:“一定往重了责罚,师妹监督便是。”
  明心与我吵吵嚷嚷地走出长廊。
  “哼,我有带伤药,若真严重,便求我给你治治手,念在同门之谊,我是不会见死不救的。”
  “……小丫头管好你自己吧。”

  十六、刘府拐角设计好

  刘正旗在江湖中被誉为“惟当起忠孝侠义四字尔”的一代领袖,当初推选武林盟主时,便以此作为广告大为宣传,很有散播知名度的效果。我几日瞧下来,那人的确严肃古板,说话一丝不苟礼数周全,和林长萍两个倒是天生配对的叔侄,那酸腐味儿,和那些个自诩为武林正派的道士们一样一样的。
  我在各处房间中探查搜罗,这边翻出一本门派编写批注,那边翻出几把佩剑飞镖,皆是刻板沉闷之物,这种一本正经的人,真的会有和神仙交集的际遇吗,别是编出来坑别人的吧?
  在刘正旗的房中上蹿下跳了半天,为防被他发现还得把搜罗过的地方全数整理干净,这番周折下来,却依然一无所获。说他不会拐弯吧,刘盟主却偏生很会藏东西,那小小的劫火金丹,可真被他当做了宝贝一般,遍寻不着,大有隐天遁地之势。
  我偷偷摸摸地踮着脚走出来,悄悄地掩了房门,身后就被一团阴影给笼住了。
  我家掌门怒气冲冲地:“你在作甚?”
  我把他往边上拉了一拉,轻声道:“寻劫火金丹。”
  “那东西有也好,没有便罢,你这几日行踪密集,当刘府中人都是瞎的么!”看他情形,原来是怕我被刘正旗逮到,特地来抓我回去安生的。
  我心中荡漾,面上正气凛然着:“云华担心掌门身体,早点寻来,也好安心。”
  我家掌门不假思索地骂了过来:“我身体好得很!”
  说话声音一点都不加克制,只怕我偷东西没被发觉,门口拉拉扯扯却反倒要被人以斗殴之名叉出去了。正想哄劝他,忽听不远处有脚步渐渐靠近的声音,我和掌门同时看了一眼对方,连忙身形一侧,躲到了长廊就近的拐角处,屏声敛气起来。刘府设计糟心,这拐角没想到居然角度拥挤,我撑着胳膊勉强站立,掌门被我圈在中间,立刻脸色微变得瞪了过来,我用口型小心地嘘了一声,把头稍稍往外一侧,就看到了林长萍鬼鬼祟祟的身影。
  啧,说他不是来偷东西的,打死我都不信。都说泰岳派有多正气,可是瞧瞧这个首席弟子,也不过混得与我一般,劫火金丹必须盗去解救师父,但是一方面却又顾念着侠义之道,这么一比,就较之我的果决忠心,要瞧着矮了一头。
  搜吧搜吧,我都找不到的东西你怎么可能找到。我正用念力催他快快进门下手,余光却看到我家掌门的脑袋也在拐角处凑了出去。这不偏不倚正瞧见林长萍道貌岸然的一张侧脸,顿时犹如掉进沸水锅里的蚂蚱一般,那人猛一运功,几乎就要热血沸腾地横冲出去,我连忙把他拦腰搂下,一只手按住他的嘴巴,拼命地用口型说着,掌门稍安勿躁,林长萍定然无功而返。
  我家掌门怒发冲冠地斜了斜视线,那眼神我看上一遍,就知道他在说,仇敌当前,谁管甚金丹!
  我心中苦叹一声,你不稀那罕丹药丸子可是我稀罕啊,莽撞出去和林长萍鸡飞狗跳地打一场的确痛快,但是打完之后寒毒发作,软歪歪地躺倒在地的指不定是谁呢。我坚定不移地捂着我家掌门的嘴,那人气得连连瞪眼,恨不得张嘴把我指头咬一口。
  林长萍虽然耳力不行,但毕竟武功不弱,这边闹闹哄哄,他在门外犹豫半天时心思紊乱当然未曾发觉,只是时间一长,那人静心之后便立刻觉出了异样之处。我竖着耳朵心里一惊,便听得林贼人把手上门把放下,腰杆挺直了,腿也不软了,正人君子地往这边拐角走过来几步,大有给刘盟主抓小偷的气势。
  我四下瞥了一眼地形,这无论是飞出去还是跑出去,都着实扎眼的很,况且逃跑之姿反而可疑,林长萍不提剑追着我们打一架,反倒变得说不过去了。
  这么一来倒称了掌门的心意,他巴不得把林长萍横着竖着切上几刀,人家现在自投罗网了,他便更要有个气势十足的重遇姿态,起码不能以受制于人的模样见仇人。于是我家掌门终于张嘴要来咬我,我捂得紧也不是不紧也不是,躲了两下之后被他一口咬住手指,滑腻舌头不识状况地划过指尖,我顿时背脊一个激灵,把他往墙上压了一压,小声地嘘了一下。
  天杀的林长萍,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来害我的,这种情况真让人欲哭无泪……!我乱七八糟各种心思都有,手指被掌门咬在口中,那人还不明所以地咬得欢快,以为我受不住疼痛必然会被迫放开。天知道我心里被一万只爪子挠得都快出血了,真想也同掌门一般冲出去,把那林长萍先结结实实劈上几棍子再说。
  “林大侠!你可是有事找我父亲?”
  天无绝人之路,刘府小姐一声刁蛮吆喝,顿时让林长萍心虚地停住了脚步。
  “并无他事,”林长萍的声音转了个身,“只是想与刘盟主闲话一二,不想令尊不在房中,只能改日了。”
  “你既有空闲,便再与我比武如何?当日鞭子不顺手,今日必不会再输给你。”
  刘府小姐可真是个明白人啊,瞧这一番爱武忠心,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成为下任武林盟主的,别的不说我先替直阳宫投上一票,你们便速速去比武吧。
  我家掌门自然也是听见,挣脱不得嘴上力道便重了些,疼得我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。
  林长萍立刻执剑而起:“谁!”
  此人阴险,他这么一提,刘府小姐立刻就道“可有可疑之人?好啊!刚好学了一套新掌法,看我抓到后再与你比试!”
  那泼辣小姐顿时踏步走来,我心慌意乱,即使现在轻功逃跑,林长萍也可看准空中把人截下,前后都有人追击,逃跑绝对不易。况且一看穿着便知是沈雪隐护卫,身份不好掩藏,刘府也必然待不下去。我看了看掌门,问道:“可还记得水榭之事?”
  掌门张嘴松口:“什么?”
  “就像那时一样便好。”
  脚步已近在耳边,未及他反应,我抬手撑过墙壁,一条胳膊挡住他的脸,另一只手捧过他后颈,俯身一侧,就准确无误地吻了上去。
  我家掌门吓得往后一缩,舌头急着把我往外推,我顺势把它含住一吸,那人就颤了颤,浑身一懈地任由我在他双腿间挤了进去。
  刘府小姐本着捉贼心思跑过拐角,一瞥眼竟然瞧见光天化日之下的不堪景象,黄花闺女连忙非礼勿视地捂住脸孔,整个人花容失色地蹭蹭跑回去几步。我听到林长萍赶上来询问的声音:“出了何事如此惊慌?我去看看。”
  “不可不可!”刘府小姐急得压低声音,“有两个男人,在那个……!”
  此话说得隐秘八卦,我把怀里的人抱紧了贴近自己的身体,用大腿摩擦着那人的腿间,我家掌门受不住地**了一声,呼吸声更加急促了起来。
  果然林长萍尴尬地呛了呛:“似乎,确实……”
  “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,居然敢在武林盟主的家中乱来!”
  刘府小姐义愤填膺,我家掌门字字句句听在耳里,冤枉得更加暴乱起来。我把手伸到他衣襟中,这护卫装扮比平日的琐碎红袍要简洁许多,只探手几下便拨开了内里中衣,淡色乳头稍稍擦过,便慢慢地挺立起来。
  那人反应渐起,脸上一阵红一阵白,想要骂人又被堵着嘴唇,还害怕被仇敌看到自己与徒弟违背礼教纲常,那神色在情欲和理智间费力挣扎,看着着实凌乱可欺。
  “不过在刘盟主房外如此,也太过嚣张,长萍以为,恐有可疑。”
  刘府小姐大惊失色:“淫徒!别人那般,你难道还在想着法子去观看?”
  “绝非此意,只是……”
  “正人君子,不过如此!”
  林长萍虽然狡诈,但是偏生这种名门弟子都附带着一颗榆木脑袋,刘小姐一说他淫徒,他便担心自己真的去察看了,便定然坐实了“淫徒”罪名,为门派蒙羞。我一边抱着掌门,一边听他说道:“好吧,闲杂之事不理,刘小姐说比武,长萍便不推辞。”
  刘府小姐正中下怀,顿时把谩骂林长萍的前言丢开手,欢欢喜喜地赞了一句:“好,不愧是泰岳派林大侠,今日比剑术,三局为定!”
  索性有这个一门心思刀枪棍棒的刘小姐,几句话下来,可算把林长萍那尊瘟神给请走了。我听得他们走远之声,心下松气,慢慢把掌门放开手。从没吻过如此之久,分开时对面那人唇舌皆红,两人之间拉出一线短暂银丝,都各自呼吸紊乱着喘气。情急之下一时乱来,没经过他同意便妄自动作,我揣测着待会定会被他厉声训斥,已经做好了被大骂一通的准备。不过等到我把那人衣襟整好,却见他尴尬地偏转过头去,脸色大红,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。
  我心中疑惑,下意识地往身下一看,顿时知晓了他躲躲闪闪的缘由。
  我顿了顿,尽量使语气听上去是一正直良徒:“我帮你,一会儿就好。”
  我家掌门顿时吃了炸药般一脚踢了过来,大骂一声:“你个混账!”

  十七、算是小小的约会么

  芜安城的客栈逐渐忙碌了起来。这几日各方武林豪杰都已纷纷入住,刘府附近的客栈更是间间爆满,房价一天一个款,各种大侠套餐房,华山优惠包团价,名号都颇有趣味。掌门身为一门之首,对武林各派不免有些注意,我便同他一起外出探查了几次,万幸所过之处未曾听到他人提及直阳宫,多半是猜测武林盟主更换与否,林长萍入住刘府是否有内定之嫌。
  我家掌门一袭黑衣,身量修长,我带着他走在路上,顿觉一种炫耀之感。那人许久未曾于长街游玩,我在路边小摊上拿了个九连环让他解,他嗤之以鼻,不屑地抓到手上绕了一会儿,不出片刻,不但没有解开,双手反而被九连环紧紧扣到了一起。我忍不住窃笑,看着他疑惑又气恼的表情解释着,如今这些玩意儿已经变出了花样,这东西看似九连环,其实是种整人道具,专门拿去骗人用,掌门不识,也在情理之中。
  我家掌门尴尬万分,愤愤道,那还不快给我解开。
  我笑着替他扣开暗扣,将九连环解好放于他掌中:“看,是否容易许多。”
  那人低了低头,暗骂了一句:“……会解个铁环子就了不得了。”
  小小捉弄,却让掌门激起求胜之心,但凡沿街玩乐的场所都要一争高低。我瞧着他挤在套环摊位前,把一众游客全部拦在身后,手上一大把五颜六色的圆环,神色严肃地盯着面前目标物。开始总是屡套不中,大家被拦着敢怒不敢言,便齐声起哄嘘他,我家掌门岂是软弱之辈,随后就使了一招百步穿杨,以内功套环,当即就把最远的小瓷瓶给套中了。老板颤了颤嘴角,把小瓶递给他,我家掌门看也不看,继续连发三环,环环皆中,直把众人看得目瞪口呆。
  他越战越勇,摊上物品换了一茬又一茬,直到老板可怜兮兮地抓紧手中的套环,痛心疾首道:“这位侠士,一人只有三次机会,你已大大超过了。”
  我家掌门毫无所谓:“加钱便是,好生啰嗦。”
  我看他玩得开心,便悄悄地从身后走出人群,往边上的店铺闲适走去。
  及至暮色沉沉,街上花灯渐渐亮起,我从店中走出,照着原路寻他,套环摊位已经早早收摊,路上行人也已换了一批。我在人群中边走边瞧,没有多久便看到那人扎眼地站在路中间到处张望,手上抱着一大摞套来的商品,古玩字画皆有,行人走过都不由自主地朝他看去,还当他是哪个奇怪的路边商贩在兜售。
  “掌门。”我走到他面前,“云华帮你拿吧。”
  我家掌门回头见着我,立刻就瞪了过来:“你去了何处,可知我寻你多久!”
  我说着知错,从袖中拿出一张半脸面具,那人还在眯眼看清究竟是何物,我已经伸手把他的脸孔一托,轻轻地罩了上去。
  我家掌门眉目明晰,面具之下一双眼睛愈发漆黑,“戴着果然合适。”我扫了一眼仍然裸露在外的淡色嘴唇,笑道,“还比较方便。”
  林长萍不易打发,又住在同一屋檐下,上次闯出个刘府小姐才匆匆遮掩了过去,若是日后再是遇见,便不知会是副怎样的景象了。况且武林大会中难保有人认得掌门,如此一来,不如遮面行事,一劳永逸。
  我与掌门细说一二,那人开始死不愿戴,开口闭口我凤尧难道会惧怕那些无名小卒不成,我一件一件拿过他手上的物品,便拿边说着:“那下次再碰见林长萍,便只能仍行水榭之法,掌门可要体谅云华。”
  那人横眉咬牙,戴着那明晃晃的面具憋了半天气,终于不再吱声了。
  很久没有下山接触世间景象,即使这一路旅程,也大多只是匆匆赶路,没有闲暇体会这些民间乐趣。今日偷闲片刻,却让我感觉出,掌门还是向往着这些不起眼的热闹游玩,那人心情自在,和我并肩走在长灯街道上,嘴上仍在挑挑拣拣着,花瓶放在大厅,手钏送给明穗,笔墨给账房记账云云。
  此人性情不改,一腔热血皆付给门派弟子。想当初他带我出行在外,难得上街一趟也总是给我买许多物件,那时流行给孩童穿八宝褂衫,脖子上系长命锁,我家掌门就给我照着时下吉利的拾掇,虽然我觉得装扮愚蠢,但也生生带着那长命锁有半年之久。
  我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把全部物品分配完全,故意遗憾地叹道:“掌门替门派考虑周全,真让人感怀,只是云华一件未得,不免有失落之感。”
  我家掌门扫了我一眼:“你这么大了,怎么还要和师弟师妹们争抢这些小物件。”
  “正因为年纪最大,所以反倒羡慕起小师妹了。”如今早已不是系长命锁的年纪,收到礼物的次数也大大减少许多,说有酸味倒也不假。
  那人沉默片刻,似乎是在猜测我这遗憾程度究竟到了何种地步,过了一会儿他咬了咬牙,手势看似无意地从腰封中一掏,顺势摸出了一块金色长穗的翠玉来。我正在愣神,忽见他把穗玉往我这边一丢,接着把目光直直钉在了远处的凉亭顶子上,耳朵后泛起一层浅浅的微红。
  “……掌门,”我摸着那块温热的绿石,“你何时买的。”
  “随便瞧见了买的!”那人素来讲不来温情言语,语气恶劣地像是在冲人讨债,“你那块玉佩带了那么多年,可算是丢了吧?看见你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东西,还不如买了带上,也好叫我看了习惯!”
  我家掌门从来粗心大意,自己的事情都常常丢三落四,没想到却注意到了我一个小小的佩戴玉佩。我心中温热又后悔,早知道他在意我佩戴与否,便不把那石头送与沈雪隐,也免教他以为我遗失爱物,白白记挂于心。
  这翠玉剔透清韵,缚在金色绦绳中显得明彩生辉,我把它合拢到掌心,轻轻地说道:“多谢掌门,云华很是喜欢。”
  那人窘迫得不行,只不耐地说着:“可别再丢了就好。”
  我看着他死死盯着别处的模样着实可爱,便把手上绦绳绕了一绕,忽而道:“咦,这翠玉怎有数处裂纹,别是赝品罢?”
  此等言语当即浇得我家掌门晃了一晃,登时就转过脸来,那表情无疑便是在说“混账你在挑三拣四什么啊!”。我笑着把他后颈一捞,只稍稍低头,就轻易地吻上了那人的嘴角。
  半脸面具,果真便捷无双。
  大街上行人来来往往,我在灯影之下看向他眼瞳中落下的星星火光。
  “谢谢你。凤尧。”

  十八、黑夜

  夜间寂然,窗外凉薄的月光洒进来,照在地上如同一层浅浅的霜花。我躺在床上,把那串金穗翠玉举到半空,碧绿的玉坠微弱地摇晃着,在鼻尖擦过时带过一阵缓缓的气流,像是有着生命力一般。
  若是被明心知道我额外得了这串好处,定然又要气得大呼偏心了。我在心中微笑,情不自禁地把玉片放于唇上轻触了片刻,冰凉感觉仿佛是寒气发作时那人的身体温度,温暖得久了,便会轻易妥协,最终同自己的体温慢慢融为一体。
  对于那个人来说,最重要的人,也莫过于此了。我合拢掌心,在黑夜中静静闭上眼睛。
  一片安寂之中,微弱的动静变得清晰可辨。夜风吹过树叶,沙沙声音中夹杂着瓦片小声碰撞之音。行走江湖几年,这种警觉犹如条件反射,我翻身坐起,在房间中听辨片刻,忽而取过床边佩剑,顺着声音循迹追门而出。
  有人夜探刘府。这无疑是一种直截了当的竞争讯号。我提剑在身后追了片刻,那人轻功极佳,反应敏锐,好几次都差点追失踪影。我在身后连发剑气,皆被他准确无误地避让开,这般熟知我的剑术套路,此人是谁,我在心中已然有了个猜测。
  刘府夜巡紧凑,如此动静,很快就惊动了刘正旗等人。一大批家丁在底下举着火把明灯守在庭院中,刘正旗脸色阴沉,握着佩剑不发一言地观察屋顶交锋,沈雪隐也披衣出来,身后的黑衣护卫全都拔剑待命,守卫在他左右。
  我在人群中匆匆一看,果然没有林长萍的踪影。心中一过不由觉出冷寒,若这夜探者真是林长萍,那他此趟行动,究竟是为劫火金丹,还是为一探我的虚实?他平日做出的不动声色,莫不是在行障眼之法,如果他确定了我的身份,那更深目的,难道是想找出我家掌门行踪?
  我心下慌乱,往沈雪隐那处一瞧,黑衣护卫中,我家掌门绑着面具,按捺着拿着手中长剑,他心中定然也有猜测,只怕不多久就会妄自行动。
  不行,不能让林长萍发觉,起码不是现在。
  我一时急躁,把长剑一劈,想要抢先拦下那人,但是对方却因此寻到空隙,顿时气阵一展,凌厉真气震得我浑身一退,直从屋顶上被掀飞下来,落到地面之时还余震未消,脚底不稳地贴地倒退了数步。
  我家掌门见状连忙一跃而起,提剑落到我身边:“可有受伤?”
  “无事。”我一把抓住他,“你先答应我,这次不可出手。”
  那人咬着牙:“我自有分寸!”
  有人可以在刘府来去自如,这对刘盟主来说无疑是一次直白的挑衅。我从屋檐被打退之后,刘正旗终于运功而起,直接踏风追了上去。刘盟主内力浑厚,武林之中能敌这般内力的屈指可数,他掌中运功,就震得周围树叶沙沙作响,这武功修为,只怕直阳宫中,只有我家掌门可以与之对应一二。黑衣人见势抬剑来挡,这硬捱之姿到底处于下风,仅数十招之后就从屋檐处逃落了下来,想从庭院之中另辟一条逃生之道。
  我重新拔剑迎上,若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揭露林长萍面目,不仅可以得报仇怨,也可以少一个人竞争劫火金丹,大好机会,绝对不能让他轻易逃脱。
  对方见我难以摆脱,一时之间也出剑凶猛,两人缠斗到一起,直把周围家丁逼退到廊柱之后躲藏。我家掌门虽然答应于我,但是眼睁睁看着面前斗争却也心急如焚,我怕他忍耐不下,拨开对面剑光大喊一声:“先去守卫主上,你忘了么!”
  不能唤他姓名,只能如此暗示,我家掌门顿了一顿,继而面前长剑从眼前直破过去,那黑衣人目标明确地冲着掌门笔直出剑,我赶上去艰难拦下,刀光剑影之中大声道:“快啊!”
  沈雪隐见势冲着周围护卫敲扇示意,一众黑衣死士纷纷仗剑迎来。如此包围之阵终于让局面慢慢扭转了过来,我稍稍退剑而下,让其余人等先把他网罗在内,继而抓过掌门的手腕,把他往安全处一带:“如此便好,如果他是林长萍,今夜定会原形毕露。”
  沈雪隐看了看掌门,也开口道:“凤掌门也感念下云华的孝心吧,你让他多次分心,处处漏洞百出,如何能全力应敌?”
  我家掌门对着沈雪隐就面色不对:“学艺不精,难道还要找诸多借口么。若平日减少昏昏玩乐,又怎会不敌一个区区夜探者!”
  沈雪隐笑了一笑:“凤掌门的意思,倒是雪隐的不是了。”
  我看雪隐微有怒容,连忙插在中间想拦下来,却听我家掌门接着道:“他愿结交什么朋友我不管,但他终究是我们直阳宫的弟子,该如何管教,那也是我的事,于旁人无关……!”
 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,在这么紧迫的时刻,你们两个怎么针尖对麦芒地杠上了?虽然掌门居然会有如此态度让我有些高兴,但是沈雪隐被那么说我又不能完全置之度外,便只好劝道:“都先罢手吧,等来人被制服,便能识破身份了。”
  我家掌门直接就骂了过来:“你若不强逼我忍耐,何必等到现在!”
  “我也是担心你身份被试探……”
  “几招就被压制下来,当得什么大弟子!”
  沈雪隐在旁静默片刻,终是看了我一眼。我觉得他目光复杂,既不像是同情我又不像是恼怒我,反而有种“真没想到你喜欢被这么对待”的讽刺味。我在他人面前都是幅闲适自在的模样,这种低着头被训话的样子自然只有门派中人才见到过,在沈雪隐面前形象大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,有什么办法,我家掌门脾气坏,当徒弟的只能让着些啊。
  我把剑执起:“看情形也差不多了,便去帮着护卫弟兄们补几剑。”
  沈雪隐却道:“我的护卫比你可有用多了,起码不会三心二意。”
  两头都碰了一鼻子灰,没有一个肯给我句好话的,我正心中憋屈,忽听远处有人大喊一声:“主上小心!”
  回头看去,只见庭院之内不知何时已布满了烟雾,还在分辨位置,忽觉眼前光芒一闪,三把冰冷雪亮的长钉暗器从烟雾之中破阵而出。暗器速度何其之快,我眼睁睁地看着那钉子笔直地飞射而来,下意识地把身体往掌门那里一侧,就听到了面前衣帛刺穿的声音。
  “雪隐!”
  沈雪隐挡在我面前,背后三个血窟窿触目惊心地破裂着,我扶住他的肩膀,那人忍耐片刻,立时吐了满嘴的鲜血。

  十九、追击

  “雪隐,你先忍忍!”沈雪隐脸色惨白,任由我把他就地放下。那人背脊单薄,随着呼吸起伏伤口处流下汩汩鲜血,我不敢太动他的穴道,只能用内力暂时从外治疗伤口,额上不受控制地冒出冷汗来。
  “云华……”疼痛中听到那人咬牙的声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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