惘然劫 by 白起【完结】(17)

2019-04-03  作者|标签:


PS:抱歉让大家久等了,别怪我,光这一章我就翻来覆去地写过五六遍,还是不满意,看来自己实在不是快手。
!还有,我恨写H,因为写不好,将就著看吧。


九:万卷诗书事业,尝试与君谋

店小二一路小跑上楼,想起楼下客人冰冷不带半分暖意的目光,腿肚子还有些发软,细长的眼配上鹰勾鼻,活脱脱是一只盯住了猎物的苍鹰。
手里攥著客人交付的纸条和五两的银锭,忐忑不安地来到地字二号房门前。天才蒙蒙亮,若不是那吓人的目光和手中这五两银子,说什麽他也不敢在这个时间来打扰,这里面的客人也不是什麽善良之辈,倒不是说自己曾被威胁或是恐吓过,但那壮硕的身躯加上不怒自威的气势,就足以让人退避三舍了。
还是那个白面书生幸运,店小二在心里感叹,每次只要一出现在黑大个的视线里,那黑大个的脸马上就多云转晴,足以用温柔来形容了。踌躇良久,店小二终於还是鼓起勇气敲响了房门。

男人体液的麝香气弥漫在房间里,一点一点渗透进无言的桌椅里,渗透进散乱四处的外衫**中,连轻软低垂的罗幕也沾惹上了这种味道,变得香豔绮靡起来,在残烛吞吐的火光里妖媚地招摇著。宽大的床上,两人肱骨相依,少言胸膛微有起落,睡得正深。再向下,林文伦也是**著趴伏,将脸埋在少言柔软的小腹,一只手覆在少言的手上,即使是睡梦之中也不曾稍离片刻。
听到敲门声,林文伦爬起来看看天色,四更将逝的光景,坐在床沿恼怒地抹了一把脸,随手捞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,临去前又将被子向上拉盖住少言腹部,这才向房门走去。
战战兢兢将手中纸条刚递过去,房门就砰地甩上,差些拍到店小二的鼻子,店小二心有余悸地摸摸,走了。
当林文伦下床之时,少言就已经醒了,转个身侧躺,看著林文伦接过纸条,随手将衣服丢开,迈动两条粗壮的腿走回来,不由得向下缩了缩,将被子拉到了下巴处。
“是谁?”
“没什麽!”林文伦不在意地说,将纸条扔到了桌子上,爬上床掀起被子钻了进去,现在就是皇帝老子亲临,他也不屑一顾,还是抱著少言睡觉来得实在,“天色还早,再睡一会儿。”
少言低低应声。林文伦伸手将他搂进怀里,脸上青碜碜的胡茬刺到了他的脖子。少言感到一阵麻痒,嗤地笑了出来,被林文伦伸手在他双腿间一按,忍不住惊呼出声,在被子底下踢了他一脚。
林文伦哈哈大笑,自那夜和大眼睛有了肌肤之亲,这两天之内,两人形影不离,挨著靠著云窗同坐,看著笑著月枕双歌。只恨夜短更快,白日一到,任他百般挑逗,少言总是守紧了关口,不肯与他抵死**,气得他直在心里骂贼老天,你便是闰一个五更又不会死。

店小二下了楼,来到客人面前,“这位爷,纸条已经交付给房里的大爷了。”
“嗯,”丁寻饮了口茶水,随著吞咽的动作,左面的第三根肋骨处隐隐生疼,这全是拜霍浮香所赐,已经吃过伤药,却还是让他的行动不便。
“这位爷,天色还早,您老要不要开间房休息一下?”
丁寻解开披风,拂掉上面的露水,“不用,我在这里等就好,你先下去吧。”
小二正巴不得他说这句话,口不对心地拒绝两声,就一溜烟跑向自己的屋子里。在进房那一瞬间,小二不放心地回头看看,门外一阵寒风卷进来,将烛焰吹得奄奄一息,整个厅堂就这麽一明一暗地来回变换著,桌椅的影子忽而消失,忽而飞到墙上,而那位客人端坐桌旁,右手持杯。看到这一幕,小二不知怎地,忽然觉得那挺得笔直的背影里似乎略有寂寥凄清之意,摇摇头笑自己多愁善感,又打了个大大的呵欠,连眼泪都出来了。

将茶水在嘴里打了几个转,最初的苦涩过後,渐觉舌底生津,精神一振疲意稍解,黑夜之中疾驰近百里可真不是一件易事,尤其是他还有伤在身。
纸条已经送上去,不知少言看过後做何感想?虽然他对姓霍的未必有儿女之意,可少言其实最见不得别人对他好,谁若对他有恩,他只会千百倍地报答回去。这次那个姓霍的是为他出生入死,少言岂会不关心。肋下的伤楚提醒了那一场战况之激烈,可这也给了他一个很好的理由来见少言。
设局逼迫,却没想到有林文伦和霍浮香适时出现,护持左右,凭这两人的名声武功,除非是全武林同心协力与之为敌,事情方有可为。
亲自出马,却没想到少言如此决绝,为了划清关系,不惜致他一死。
事情到了这个地步,已经是山穷水复,连他也觉棘手。没想到霍浮香却巴巴地送上门来,让他抓住了机会。
讽刺的是,霍浮香嘴里所说著不想让少言为难,可事实上,他的举动却让少言陷入了更大的为难中。
远处依稀几声犬吠,记忆是个奇妙的东西,偏爱在幽静时出来肆虐,初见少言的画面忽然闯进了脑海。宽广平整的青石路,深红的朱门,盛气凌人家丁和老八。而那个精致乖巧的小东西,还不及丁府门口石狮一半高,浆洗得褪了色的蓝布衫,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满是羞怯不安,却能在众人面前侃侃而谈,又懂得审时度势,下得了手把傻大个敲昏。就是那个时候,他起了收揽之心,代价不过是一颗丹药,就算成不了得力的手下,便是收进了房中来亵玩都划算。

待进了丁府,聪明得让人惊奇。他也曾失望过,觉得他未免有些心慈手软,生意场上要的是快狠准,斩草不除根只会让对方有机会反扑,让自己身陷险地。
幸好他也不是一味愚善,在路上拾到冻僵的蛇,也许他会选择收进怀里为它取暖,可是在那之前,他也懂得必须拔去它的毒牙
烛花爆了又结,窗纸已经染上朝霞的红晕,预料中的人却迟迟没到,丁寻眉宇间不禁有了疑虑之意,频频向上看著,惟有楼梯悄悄,不闻脚步声。

“狗熊!我快喘不过气了。”少言推推林文伦肩膀,“醒一醒!”看林文伦依旧睡得沈,手指溜上头顶开始猛扯他的头发。
“醒了醒了,别再扯我的头发。”林文伦的眼角被扯得高高的,不轻不重在少言屁股上拍了两下,一接触到他结实滑腻的皮肤,顿时食指大动,涎著脸说道:“长日漫漫,我们找些事来做吧。我们可以互相了解一下彼此的身体,然後,在床上享受早饭,再然後……恩……让我更深入地了解你的身体。”
“想得美!”少言裹著被子从他腋下爬灵巧地爬下床,拣起衣物往身上套。
林文伦失望地倒回床上,少言安抚道:“你接著睡,我去做早饭。”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门,清爽的空气,窗外鸟声啾啾,一切都是那麽赏心悦目。正要寻路去厨房,视线就被坐在角落的背影吸引住了,略有些瘦削,挺直得像一杆枪,凌厉而决断。这背影,他曾无数次地痴痴地凝望,再熟悉不过的。
“丁掌柜?”少言皱了一下眉,不是他小人之心,而是在这种情况之下,丁寻的出现多半不会带来好消息,“霍兄呢?你见到他了麽?有没有动手?他有没有受伤?”
“叫我五爷即可!”丁寻看到了他轻蹙眉头的模样和生疏有礼的语气,仿佛自己是个天大的麻烦,避之不及。
不想和他在这种无关紧要的细节上争辩,可是“五爷”这个称呼又未免亲密了一点,少言决定饶过去,“霍兄在哪里?有没有受伤?”丁寻也注意到了,看他只焦急地追问著霍浮香,自己情况如何,竟似毫不在意,当下只觉左肋又有些微刺痛。
伸手去拿茶壶,却忘了自己的左手只剩四根手指,茶壶向下一滑,洒出几滴水。
“我来吧。”少言接过茶壶,替他加满,“已经这麽久了,还是不习惯吗?”
其实与习不习惯无关,左手的残缺对他来说从不是什麽大问题,平日里也在时刻提醒著自己注意,尽量不用左手,方才一时失神竟然忘了。摇摇头,“你没看到我送上去的纸条麽?”
“纸条?”少言这才想起方才小二敲门,是狗熊去应的门,接下来一场胡闹,他也忘了问。
“两件事,第一件,昨天刚到的消息,丁老爷现在已经病入膏盲,大夫说恐怕活不过今年冬天,我很担心。”
少言简短的“喔”了一声表示明白,很快便掌握到了其中关键,“那丁府现在一定是乱了营了。”
“岂止,”丁寻脸上有著淡淡的讥讽,“生旦净末丑,齐齐登场各显神通!现在的丁府,比七国战乱还要热闹。”
就算他们是孟尝信陵,可惜生不逢时,遇上了你这个秦王!其实丁家有能力与你一斗的,惟有那个一直不显山不露水寄情花草的四爷,而要对付四爷,就要从二爷下手。
这些话在心里转了两圈,终究是没说出口,只淡淡地回了句:“这与我有什麽关系!”
“下一件事就有关系了,你不想知道霍浮香在哪里麽?”
五爷在这里,那即意味著两人之战霍浮香至少没赢,说不定还战败落到了五爷手里,所以五爷才会来要挟自己,想到此处,少言心里一动,若想解救霍浮香,捉住眼前人争取主控不失为好办法,或者,干脆直接杀了他,再借助狗熊的力量找出霍浮香。想到此处,只觉脑中嗡然一声,抬眼向丁寻望去。
两人目光交汇,丁寻竖起一根指头轻轻摇动著,“这可不行,我已经把他安置在谁也找不到地方,我死了,他也得陪葬。”
“抱歉,你教的。”少言深深吸口气,“说吧,要我做什麽?”
“我要你回丁家,像以前一样帮助我,除去所有的异己者。”
少言没说话,他现在无法决定,只因他已不是孤单一人,从今以後,做什麽都是两个人的事。
丁寻忽然压住了他的手,狭长的眼睛深深地凝视著少言,没了平日的冷酷,黑黑的眸子看上去竟然有几分恳切,“其实在你的这里,”他点了点少言的心窝,“始终没有忘记我,我看得出来。”
少言沈吟一会儿,忽然问道:“丁五爷,有件事一直横在我心里,本来问不问其实无所谓,但今天既然有此机会,便是问一问也不妨。”
“你说。”
纵使时光流逝,那一场变故带来的伤口已经愈合,但看不见的伤疤依然深深地藏在皮肤下谁也看不见的地方,有些时候,甚至自己也以为它是不存在的。“丁五爷,我跟在你身边四年,尽心尽力,无论是白天还是……夜里。当你点住我的穴道,将我送给八爷,你可曾在心底有过片刻的犹豫?”
“没有!”丁寻答得果断,“事实上,我是给过你机会的,当我问你林文伦是否也是敌人,你选择了向我隐瞒,那是彻头彻尾的背叛,我不能留一个背叛者在身边。”
“所以你挖出我最後的可用之处。”
“对。”
少言自嘲地笑笑,“明知答案,为何还要自取其辱。”
“当年之事我的手段是过了些,但你又怎能身在这边,却处处为对方著想。”
“也许吧,我怎能让你伤害到林大哥!不只为故人之情,他是……除了我母亲之外对我最好的那一个。”我也不会让他伤害到你,可惜你不明白,或者明白却不相信。你都是用算盘来计算人与人的关系利害,你不知道那十颗小小的珠子算不清人心!
“那麽,你也从未曾喜欢过我,对不对?”
“这很重要吗?我需要你,比任何人都需要你,这还不够?”
以前是够的,少言感叹,明知你不喜欢我,却因为被需要而觉幸福。
可是现在,想起楼上的林文伦,一阵无法言喻的幸福忽然充遍了全身,满得要溢出来。林大哥教晓他明白了什麽是不夹杂质不怀目的纯纯粹粹的爱意,那浓得化不开的宠溺,注视著就满足,碰触到就心醉神迷,任何人被这样爱著,都会是满怀感激的。
“好吧,丁掌柜,按照谈判的规矩,你已经开出了底价,总得给我些时间去考虑,三天,不过请记得,我要霍兄完完整整,一根头发也不能少。”
“你会回来的。”丁寻在他身後稍稍提高了音量,说得斩钉截铁,“你会回到丁家的,少言,有时候我比你更了解你,你的聪明机智难得一见,可惜你太过心善性情安宁,如果可以,你会与世无争。但你始终是个男人,所以你本能地崇拜力量,崇拜决断的气魄,甚至崇拜心狠手辣。”
踩上楼梯,少言回过身去抛下一句话:“谁知道呢!两年不见,你没变,我却变得太多。”


十:可惜明年花更好,知与谁同?

林文伦躺在床上,看到少言进来,侧过身一手支头,闲散地问道:“不是去做早饭?还是你终於决定要把自己放到托盘里送给我?”
少言瞥了他一眼没说话,只是困兽一样在屋里踱来踱去,双眉紧锁。
“有什麽不对吗?你的脸色好难看。”林文伦比他的凝重里嗅到几分不寻常的味道,不自觉也严肃了起来。
“丁五爷来了,就在楼下,让我回丁家,霍兄也在他手上。”
“不可能!”林文伦大为惊讶。
“已经发生了,他就坐在那里,掌柜的还给了他一壶茶。”
林文伦盘起了腿,摸著下巴思索道:“那日在树林中,他不是答应……”
“他什麽也没答应,”少言摇头,“你仔细想想那天他说过的话就知道他其实什麽也没答应,他只答应以後不找你和霍兄的麻烦,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地解读为他答应以後两不相干。”
“巧言令色,姓丁的这样做太不够光棍了。”
“嗯,我也想不到,心高气傲的丁五爷竟然也会玩文字游戏这种不入流的手段。”
“或者,”林文伦两眼放光,“一定是有什麽事逼得他如此纡尊降贵,大眼睛,和我说说什麽事情是他也对付不了的急需你帮忙的,生意上的事?”
“还不就是丁家那一笔烂帐,你也知道的。现在丁老爷病重,估计是有心人又想借机发难。急需我帮忙倒未必,可是多一个手下总比少一个的好。”
“尤其是聪明又得力的手下!”林文伦加了个注释。少言将“聪明而又得力”这几个字在心底过了一遍,不禁苦笑。
另一种可能性突然袭上林文伦心头,屏住呼吸,小心翼翼地问,“你想,他会不会是发觉不能没有你,只想单纯地把你找回去。”
“一万年都不可能!”少言断然否认,“会这麽想他也就不是丁五爷了。”
林文伦舒缓地吐出一口长气,暗自想著“幸亏他瞎了眼。”说道:“你怎麽回答?”
“我争取了三天时间,看看有没有回旋的余地。”
“不如杀了他,一劳永逸。”
“现在还不行,”和林文伦一问一答之间,少言心中的焦虑仿佛也分了一半出去,不再让他六神无主,寻了一张椅子坐下,“我最初也是这麽想,他也想到了,还做好了预防。如果杀了他,霍兄就会有危险,无论如何得先保证霍兄的安全,再谈其他。”也知道这样一来等於是缚住了自己的手脚任人宰割,为难地吐口气。
林文伦穿衣的动作顿住了,“杀掉丁寻”,这句话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是理所当然,但少言也这麽说,真是让人意想不到,“你也这麽想?”
少言苦笑道:“我把自己也吓了一跳,但你不能否认,这是最直接而有效的方法,不是麽?我就是被这样教导长大的。”
林文伦伸出手摩挲著他的脸颊,将一丝丝的悲悯藏在心底,“将这件事交给我,我会把霍浮香找回来的,一根寒毛都不会少。”然後再狠狠地揍他一顿。
“林大哥,你现在手边有多少人?”少言下定了决心,双眼熠熠放光地看著林文伦。

看著少言的袍角消失在拐角处,丁寻五指用力,是真的不一样了。
在丁家,每个人都是不动声色的,外表看来一团和气,少言也是如此。可他是看得懂的,那黑黑的眼瞳,像清澈的溪水下两枚黑石子,所有的快乐忧伤沈郁焦急期待,掩在粼粼波之下,沈淀在最深处。
每一次,他去了姬妾或是娈童的房中,少言对此从不多话,可是一双眼却总是在不自觉间流露出一点点的哀叹。
骑出城外十几里迎接自己归来,淡淡打声招呼,可无论再怎麽掩饰,仍看得出心里是高兴的,在瞳仁深处,有两簇小小的火焰跳跃著。
刚才的少言,在看著他的时候,眼里分明有著一丝的戒备与计量。
可是,除此之外,那洋溢在他眼角眉间那一抹奇怪的神情又是怎麽回事,难道他胸有成竹,已经有了应付的方法?
将最後一口茶饮尽,不过是初秋,竟然冰得有些彻骨。丁寻跨上马,向丁家在岭南的行馆疾驰而去,心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些微酸楚,也懒怠去揩拭,由它自己渐渐风干了。

“不行,”少言摇摇头,“这个计划费力又没有效果。虽然已经离开丁家两年,不太了解现在丁府内的势力分布,可依丁五爷的为人来说,他不会给其他兄弟任何坐大的机会。他们就像和一个刚学走路的婴儿,说不定还需要我们去扶持。惟一和五爷才智相当的四爷,可惜又志不在此,而且短短两年之间,即使他想,成就也终究有限。”
“这也不行那也不行,我要杀了丁寻你又拦著,到底要怎样?”商议半天,林文伦不由得变得不耐烦。
“啊?”少言仿佛受了惊吓,林大哥从来没这般带著近於质询的口气向他大吼。
林文伦揉揉眉心,让自己尽量冷静下来,“大眼睛,你还没忘记他对不对?无论他对你做过什麽,你始终没忘记过他对不对?不,不用急著辩解,或许连你自己也不知道。不管我怎麽提议,你始终都在阻挠我杀丁寻。”
“不是,是你的计划不对,我想的是救出霍兄,你想的全是怎麽杀掉丁寻,这根本不是我们的目的。”少言虚弱地辩解。
“够了,”林文伦一脚将凳子踢得飞出去,撞上了房门,四脚朝天跌落在地。
“啊,”少言浑身一颤,大眼睛瞪得溜圆,惊疑不定地看著林文伦。
林文伦心潮起伏,自己这是怎麽了?为什麽失控,少言和丁寻的关系自己不是早就知道,也早有准备要用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帮助他忘记过去,为什麽一听到他维护姓丁的就这麽沈不住气!只想抓住他的肩膀狠狠摇晃,将盘踞在他心底深处的丁寻摇出来,消灭得无影无踪。
但是大吼後的快意,被他那受惊的表情驱赶得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愧疚。现在的少言,就像刚得到玩具的小孩子,正在喜气洋洋,却毫无预警地被最亲近的人突然打了一巴掌,无辜疼痛惊惧和不解,全都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。

当最後一抹余晖慢慢消失,少言从掌心里抬起了头,房中的一切仍如林大哥离去之时的样子,凳子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,几张写满计划的纸被撕得粉碎散落在地上。想起就在昨天夜里,林大哥也是碰翻了凳子,那时他还坏坏地对自己说“别管了,照顾小林文伦比较重要!”然後将一张脸凑了过来。
同样的场景,可是现在,再没有了林大哥,自己又是孤伶伶一个人了。

吃过晚饭,丁寻在中庭之中慢慢遛著,暮色低沈,荷花池中的枯枝败叶看上去更是凄凉,那个困扰了他一整日的疑惑又溜进了心里,少言到底是哪里不同了?
有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,他循声望去,一条纤细轻巧的人影从荷花池的另一边的树林里跑了过来,依稀看得出是行馆里的侍女装束,丁寻微微皱眉,正待呵斥,那女子忽然回身看了一眼刚从树林里追出来的人影,说道:“来抓我,大笨牛,抓到我就给你做个香包。”回眸轻笑,又轻快地跑远了。
这一声轻笑像雷电一样击中丁寻,所有的一切像摊在日光下清楚明白,那是情色的味道!少言分明是沾惹了情欲,犹如承接了雨露的花苞,低著头含著羞在无人处徐徐绽放,即使在满脸凝重地防备著自己时,他的眼他的眉他的嘴角,矜持著极力隐藏著,可终究是隐藏不住喜悦,有意无意间泄露出一点春光,却因而更为动人了。
这种表情他是见过的。
会是谁?据探子报告,少言身旁只有霍林两个人,一定是那个傻大个儿。
他像自己一样抚摸过少言的肌肤?他的手像自己一样穿过少言的黑发?那他有没有像自己一样注意到少言後腰右侧那块红色梅花状的胎记?少言每次情动,那块胎记就愈发的明显,衬著晶莹的肌肤,红豔欲滴?

长长的走廊像是没有尽头一样的延伸著,少言急促地奔跑著,一楼二楼,大堂浴池厨房马厩,找了个遍,没有!哪里都没有林大哥的身影,他是真的走了?
无力地靠住楼梯扶手,心底只是反反复复地回荡著同一句话:林大哥被他气走了,林大哥被他气走了。
“客官,您怎麽了?”店小二看著他从二楼跑下来,慌乱而绝望地四处乱撞。
“你看到林大哥没有,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个,黑黑的,比我高一个头。”少言一把抓住他的手,像抓到一根救命的稻草。
“我知道您说的是哪位。”小二笑著抽回手,“那位大爷先是坐在这里喝了一上午的酒,然後就出了门往东方去了,一直向树林里走过去。”
“东方,你确定是东方,你确定?”
“不会错的,小的别的不敢说……”话还没说完,就见少言已经跑了出去。

在小山丘顶找到了他想找的人,坐在萋萋乱草之中,低著头不知在想什麽。深恐眼前所见一切不过是幻影,少言走到他身後,迟疑地唤了他一声。林文伦却没有回头,少言一步一步地走过去,伸手牵住了他的衣袖。
林文伦身形一僵,回过头,月光照在少言半边脸上,乌黑的大眼睛里泛著莫名的水气。
“你哭了?”林文伦只觉得胸口被什麽东西狠狠地撞击了一下,疼得他呼吸困难。每天坐在丁家门口等著丁老爷见他一面、还要担忧母亲身体的少言从来不曾哭过,因为知道自己必须坚强,泪水一旦决堤,或许人也就跟著跨掉了。谈到母亲去世、在丁家举步维艰的少言从未掉过眼泪,因为知道除了自己,没人帮得上忙。被心爱的人送到敌人手上、带著一身的伤痕和伤心离开丁家的少言也没有哭过,因为已经心死。可是现在,竟然是自己、被他渐渐全心全意依靠著的自己惹得他双眼含泪。
“没有。”少言急忙侧过脸,整理了一下思绪,强笑道:“刚才跑得太急,眼睛被风吹得有点痛。”
“过来这儿。”林文伦向他招招手,拍拍自己的腿。
少言摇摇头,深吸一口气,说道:“林大哥,我想过你的话了,想了很久,你说我还是没有忘了他,我不知道,我真的不知道,那麽多的争斗那麽多的痛那麽多的……喜悦,到今天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。可是,林大哥,”少言攥紧了拳头放在心口向他比划著,“如果我的心是这般大小,”他竖起两根手指,“这是我娘亲。”又竖起两根,“这是你!剩下的,是他,还有丁家。”
林文伦看著他依旧屈著的最後一根手指,两条眉毛一高一低,问道:“不能再多分给我半根?”
少言被他的无赖相逗得破涕为笑。林文伦伸手一带把少言安放在自己腿上,轻轻顺著他的发丝,两人在静谧中相依相偎,良久,林文伦幽幽地开了口:“我坐在这里,坐了一下午,不是因为我生气,而且因为我不敢回去,在向你那样的大吼大叫以後,我没有脸去见你。每次只要一想到你抬著头看著我,满脸的惊吓,我就觉得自己像个十恶不赦的浑帐。”
“你不是。”少言靠在他怀里,低声说道。
“我是。”林文伦见他还要反驳,急忙在他唇上亲了一口,堵住了他想说的话,又接著说道:“不过没有丁寻浑帐,关於这个,等我们有时间再仔细研究,在床上,或者其他地方。无论如何,这最後一根手指是我的问题,你只要照著你原来的样子,想哭的时候尽情地哭,想笑的时候尽情地笑,可以向我发脾气大吼大叫,不高兴的时候把我踢下床也没关系。可是总有一天,这最後一根手指也是我的,从最下面开始,我会一点一点向上攻占,他和丁家会越来越小,最後变成指甲。然後,又会有新的指甲长出来,把他顶上去,到那时,我只要用剪刀轻轻一剪,像垃圾一样的丢掉,你就全是我的了。”


十一:当时只道是寻常

被凌迟的罪人,看著自己的肉一片一片被割下来是什麽样的感觉?
两年前,当他不得不截断自己的无名指,看著这曾经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、曾经会动会痛的无名指,没有一点生命力的躺在地上,有些疑惑不解。
现在,这种感觉突然回到了脑海中,当他看到少言两条光滑的长腿自长衫底下伸出来,环住了林文伦的腰随著他的动作上下起伏,嘴里发出既愉悦又痛苦的**时。
他就像被凌迟的人,看著自己鲜血淋漓的身体,惊惧到自己的生命正随著这一片片剥离的肉慢慢流失,即使用尽全身力气去挣扎去嘶喊都无法纾缓全身的痛楚。
小侍女的一声轻笑让他星夜疾驰而来,想要确认少言是否真如自己所想投入了傻大个儿的怀抱,至於确认了以後要怎样,他还没想过。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疑问会解答得如此之快,用这样的方式。

小山丘上的两个人浑然不觉,仍沈浸在对彼此身体的探索中。薄薄的汗水布满了少言胸膛,气喘吁吁地对林文伦说道:“不行……这里,会被人看到,我们回……”一句话还没说完,被林文伦双手扶著他有腰重重向下一顿,忍不住失声惊叫,只觉林文伦巨大的性器长驱直入顶到了他身体的最深处,尚未习惯被异物进入的压迫感让他的後庭不自觉地收缩,挤压著林文伦。
“放松,放松一点!”林文伦何尝不是处境坚难,留在少言身体里的阳具被四面包围住,推拒著吸吮著它,一阵又酥又麻的快感从阳具根部升起,林文伦急忙伸手将少言稍稍提起,脸上一阵发热,如果刚进去不到三秒就失守射出精液,不要说别人就连自己也要笑话自己了。
少言不曾预料到自己会落到了这种境地,与清晨的状况有著天壤之别,那时自己还在担心林大哥是不是忿然离去。而现在,不过是两人相拥,言不及义地聊著天,林文伦却兽性大发。
圆润的肩头暴露在空气中,长衫已经被褪到了腰际,这还是他百般抵抗才得以保存下来的。而长衫之下,一具白玉般的身体,**裸地不著一物,中衣**被林文伦扯下之後不知顺手扔到了哪里,就算捡回来怕也是不能穿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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